清代瓷盘故事与古籍传说

　■江苏南京 胡剑明

　　近日，南京藏友叶伯瑜老师，示我一晚清青花瓷盘（图1），发色鲜丽，外形为“如意”状，最宽处18厘米，口沿有飞皮破损，盘底分布有五只凸足，盘中间曾断裂，黏合处被锔钉锔妥。盘子正面绘有整图，树木、山间、云天、飞鸟、小狗、人物与鸟枪，是一幅“举枪打飞鸟”的生动场景。

　　这个瓷画上，显示打鸟用的是“鸟嘴铳”，又称“三眼铳”或“鸟铳”。《古兵器》有载，它是古代的一种短火器，使用铁或粗钢浇注而成。从外形上看，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，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。使用时，在铳管内添加火药，最后，装填钢球、碎铁砂等，在小孔处添加火绳，使用时点燃火绳，引爆火药，将弹丸发射出去，三个铳管可轮番射击。在三眼铳的尾部留有柄座，安装有长度不等的木杆，用以握持，保障射手安全。

　　美国游戏《学园坏小子》中也有“三眼铳”，可见其影响之广。书中说，冬天下雪时有个任务，一帮“坏小子”聚到一起，比赛打街鸟，获得冠军，就能得到奖励。因为是校园游戏，不能有现代用枪。三眼铳是发射黑火药弹的，所以成为游戏工具。此铳放完三发后，需要手动填弹一次，游戏者在火力空隙填弹手慢之时，会被跑来的老师抓去，罚扫地一天。

　　明清时在中国民间，小孩子“打鸟”，其实用弹弓较为普遍，用弓剪的也有。我曾见过一个康熙年间的瓷画，是用弓剪的，画中人物拉弓的姿势生动。古时工匠绘画，都是有依据的，任何一个青花或古画上的画图，都是在讲一个典故，或者是讲一个民间故事。

　　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中，也有一只类似题材的康熙官窑瓷盘（图2）。画面所绘人物画生动有趣。盘子通体施釉，釉水丰润。画中在庭院内的几个人物活动，具有故事性，设景丰满优美。画中五个人物，每一个人在进行着某一种动作。其中单独站着的佩剑持弓箭的老者应该是武官，手里还拿着弓箭，估计是刚放完一箭，在观察自己是否射中目标？就连姿势也是保持着刚射完的形态。而另外几个人，则神态各异……从整个画面来看，故事生动有趣，尤其是拉弓射箭者，相貌堂堂，姿态神勇。配得上青花艳丽之器物。

　　这让我想到，大同灵丘，古代皇帝射箭的地方御射台……而此图画的，是不是晋灵公在凌霄楼射人为乐的典故呢？《左传·宣公二年》上说，“晋灵公不君。厚敛以雕墙。从台上弹人，而观其辟丸也。宰夫胹熊蹯不熟，杀之，置诸畚，使妇人载以过朝。”在春秋时期，晋国本是一个弱国，由于晋文公重耳励精图治，使晋国一跃而成为霸主。文公死后，襄公即位，仍维持着晋国的霸业。襄公死后，灵公即位，晋国开始走下坡路。灵公即位之初，是一个孩子，国家大事由相国赵盾执掌，尚能维持原状。灵公长大后，胸无大志，不理朝政。

　　他任用佞臣屠岸贾，让其建造一座花园供他享乐。屠岸贾为了讨好灵公，就四处聚敛民财，大兴土木，在京城绛州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高台花园，栽种奇花异草，蓄养奇禽异兽；园中建一高台，台高三层，上面建有一座楼宇，称“凌霄楼”。楼内雕梁画栋，曲檐朱栏，极其华丽。从此，晋灵公就整天与屠岸贾带着姬妾、宫女到此园纵情享乐。为讨好晋灵公，屠岸贾到晋国各地挑选良家美女，用欺骗和威逼的方法，将她们送入桃花园，供晋灵公淫乐玩弄。

　　一次，晋灵公将一群歌舞艺人，召进桃花园内奏乐表演，吸引了很多人聚集在园外围观，灵公与屠岸贾则在楼上酒宴。灵公心血来潮，想出了一个取乐的主意，就是用弹弓弹射园外的观众，看谁打得准，击中眼睛者为胜，击不中者罚酒三杯，击中肩胯者免罚。屠岸贾立时同意，二人即向人群发射弹丸。围观的人纷纷躲闪，但因人太多，总有被击中者，惊吓叫苦声，此起彼伏。晋灵公二人见状觉得好玩，又叫左右一起，用弹弓发射弹丸。

　　一时间，弹如飞雨，人们纷纷中弹，哭声喊声响成一片，而晋灵公和屠岸贾却开心得哈哈大笑。以后，京城的人只要看到凌霄楼上有人，就不敢在桃花园前行走。一天，晋灵公与屠岸贾一起饮酒，命厨师煮熊掌当下酒菜。晋灵公因急于饮酒，便再三催促厨师上熊掌，厨师不得不将还未煮烂的熊掌献上。灵公又嫌肉未熟，竟用铜锤猛击厨师头部，将厨师当场打死，又砍为数段，让人用苇席裹上放进竹笼，扔到野外。

　　这件事，让相国赵盾碰上。正直的赵盾当面指责灵公滥杀人命的行为，灵公不仅不听，反而怀恨在心，并让屠岸贾去行刺赵盾。一计不成，又施毒计，设以陷害。晋灵公的倒行逆施，激起赵盾侄子赵穿的极大愤慨。后赵穿设计将灵公杀死，当时，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护驾。晋国上下都以灵公之死为快。这就是昏君“弹射民众取乐”的下场。

　　还有一个故事，是说宋太祖赵匡胤，赵在夺取天下后，也染上了放逸的毛病。而宋太祖手下有个大臣叫张霭，性格刚直倔强，经常直言劝谏皇上，有时还把皇上弄得下不来台。一次，宋太祖正在后花园中，与宫女们用弹弓子打鸟取乐，外面张霭急切地求见。等到张霭汇报完事情，宋太祖一脸的不高兴：“原来你要汇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，搅了我的雅兴，以后遇到这样的小事，就不要打扰朕。”张霭也不客气，答道：“再小的事也是国家大事，也比您用弹弓打鸟重要。”

　　这一下，把宋太祖惹火了，他倒举起一把斧头，抬手用斧柄就朝张霭脸上打去，一下子就打落了张霭的两颗门牙。张霭蹲下来，一手捂着流血的嘴，一手慢慢地在地上去捡被打落的两颗牙。宋太祖愤怒地问道：“难道你还要以此为物证，来诉讼朕吗！”张霭答道：“臣怎么敢诉讼陛下呢！但自有史官将此事写进史书中去！”宋太祖一听，如梦初醒，知道自己错了，慌忙向张霭赔礼道歉。此事在司马光的《涑水纪闻》中确有记载。

　　后世有打油诗曰：“皇帝逗宫女，打鸟寻乐趣。大臣忽来扰，揍掉金镶玉。”“金镶玉”，是指大臣张霭的门牙也。历史上，由于穷奢极欲而招致衰败或灭亡的事例实在不少。因此，诸葛亮说：“屋漏在下，止之在上。”就是说，下边的流弊，应该在上边杜绝。

　　通过清代打鸟故事的瓷盘，我们在收藏、研究、探讨中，得到许多乐趣，也得到许多知识与启迪。很多古瓷画故事的深意，是不该被忽略掉的。青花瓷画是一门技术，也是有思想性的。古代匠人充满智慧，再难讲的典故，都能在瓷画之上演绎出来。这也是我们今天喜欢瓷画的一个重要原因吧。

来源：收藏快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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